2013年7月6日 星期六

民有、民治、民享及其他 (喬志高等五大譯者 ) For the First Time, See Gettysburg Through Robert E. Lee's Eyes


 此次搭機,帶了董橋的精選集旅途解悶。書中討論到對The Gettysburg
Address中譯的意見,一時興起,回到美國找到徐道鄰、美新處的譯本,整理董橋的修正意見,後來又在「譯藝」上找到喬志高的譯本,湊成4版。
我個人對各版把great都譯成「偉大」頗不認同,又發現原文竟採用中式的「起承轉合」結構,實在有趣,在家閒來沒事,於是自己譯成一版,將5版合成一檔如附,提供觀賞,並請指教。

 Dear Howard
真認真. 可佩.
近日沒裝Word軟體. 見你的附檔嚇一跳.怕打不開. Gmail上沒問題 可讀.
great 這字提出來很妙. 英文就這樣不容易.
先提一困惑: 林肯的一簡單字眼讓名譯者(great translators)包括您忙翻了  同一字眼在短篇內竟然要"多面"翻譯 意思表達了可失去原文的簡潔有力.
我到goo辭典去查它. 它很不錯呢
http://dictionary.goo.ne.jp/leaf/ej3/37231/m0u/GREAT/
起承轉等   當然"心同此理"
很感謝您的開臺戲! 了得!.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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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有、民治、民享及其他
◎喬志高  (2003.08.19)
去年(二○○二年)九月十一日,紐約市舉行盛大隆重的典禮,紀念「九一一」恐怖份子襲擊事件的一周年。那天的主要演講傳播全國,包括紐約州長Pataki宣讀林肯總統的「蓋提斯堡獻詞」,和紐約市長Bloomberg宣讀二次大戰中邱、羅揭櫫的「四大自由」,還有剛卸任的前市長Giuliani,也就是大家公認為「九一一」劫後領導拯恤全民的英雄,為首把「世貿中心」二千八百死難同胞的姓名一個一個朗誦出來。
《中國時報》國際新聞版當時有林博文的特稿,說「九一一」周年祭慰亡魂而沒有一篇動人心弦、感人肺腑的演講發表,引起美國文化界和新聞界不少人的感嘆。他引一位歷史學者沉痛的話:「環顧今天的美國,真是『舉國無人』,而不得不抬出林肯和他的二百七十二字的蓋提斯堡演說。」林文指出,那篇演講距今已有一百三十多年,而且是為紀念美國內戰陣亡戰士所作,跟「九一一」是截然不同的歷史。
文章於是談到蓋提斯堡這篇「震爍古今」的演說。說美國國會圖書館曾經出版一部二十九種不同文字的譯本,中文由西雅圖華盛頓大學教授徐道鄰執筆。林博文的按語是:「譯文不盡理想。」他接著加了一句:「徐道鄰留學德國(柏林大學法學博士,一九七三年病逝),當年美國國會圖書館為何不找英文造詣更深的高手(如喬志高)翻譯,而找德文比英文好的徐道鄰,令人費解。」
我不認識林先生,也沒見到報上這篇文章,可是隨後不久接到紐約莊信正來信並附件。莊兄的信略謂:「林博文寄來他在國會圖書館影印之林肯講稿漢譯本及他一文,其中對徐道鄰譯筆表示不夠好,並認為您是理想譯者。他囑我呈您過目。我同意他的看法。」
我讀了這封信及附件,當時有兩個反應:第一,感覺慚愧──竟有人無端這樣推許我,儘管我的名字只不過是放在括弧裡(如喬志高)而已。第二,不想嘗試──我在翻譯界有點虛名,只是因為日常生活和工作接近英文、中文的關係。像林肯總統這樣雄才大略的政治家,和他擲地有聲歷史文獻,不是吾性之所近,也非我力之所能及。於是我把莊兄的大函一擱經年,直到最近彼此通信,才又在篋中發現。拿來重溫一過,我轉念一想,用英語說就是having some second thoughts:這不是林博文先生透過我們的共同朋友來考驗我,或是點名向我來挑戰嗎?我無意跟別人較量翻譯,但不得不接受挑戰,至少也應當答覆一下。
還有比農家出身善於辭令的林肯總統說得更道地的「美語」嗎?「蓋提斯堡」這篇傳誦千古的演詞,不知有多少人譯過中文(絕不限於國會圖書館的一個版本;好像在哪裡見過董橋兄修改了幾句美國新聞處的譯本),此處再來一個「新詮」,也不為過份吧?
南北戰爭的轉捩點
「蓋提斯堡之役」是美國四年南北戰爭(1861-1865)中的轉捩點。一八六三年七月在賓夕凡尼亞州南部一個小鎮三天的血戰,雙方死傷總數約五萬人。該年十一月十九日,林肯總統蒞臨戰場主持陣亡將士公墓莊重的揭幕典禮。據說他在華盛頓啟程前撰寫這篇簡短的演講稿,後來親手抄錄五份,其中第二份是他當場宣讀的修訂稿,不過臨時在講台上還作了一些改動,主要的是在最後一句裡加了under God兩個字(譯文作:在上帝保佑下)。
蓋提斯堡演詞,刻在華府林肯紀念堂的石碑上。全文分三段,其中有兩個家喻戶曉的短句:一開頭Fourscore and seven years ago,措辭典雅,就給譯者一個難題,總不能學法文直譯「四乘二十加七年以前」;要是老老實實說「八十七年以前」,又未免平淡無奇了。末尾那句government of the people, by the people, for the people,中文「民有、民治、民享的政府」已成定案,可以稱為經典妙譯。
演詞全篇用字簡短,有許多英文裡面的代詞,如so, this, that, it, they等;虛字that出現了十一次,雖然語法上有所不同,都是中文譯者的困擾。最後一句勉勵大家,連用了四個破折號、四個that字,一步一步帶出「獻身於當前這份偉大的志業」應作的事,我只好代以四個動詞:
「肩起」、「應許」、「促成」、「保證」,以便保持原義。
英文原稿也有幾個實體性的關鍵字,反來覆去,不厭重複:在動詞方面,dedicate(奉獻)一字用了六次,包括主動和被動的不同形式,還有兩次用同義詞consecrate;中譯如一成不變,顯得呆板而且有些地方不通順。因為主題是憑弔戰場,林肯總統從頭到尾在演講中強調「地」的因素:在表明great battle field……that field……this ground之後,他把here字用了七次之多,我只好把它翻成「在此」或「在此地」,可是為了語氣關係,還不免漏掉兩個here未譯。
拜見徐道鄰先生
我在三天內騰出時間,揣摩、推敲,作完這份翻譯試題,沒有參照任何前人的譯作,寄來給我看的徐譯。講到徐道鄰先生,我跟他倒有一面之緣。一九七三年秋,《譯叢》創刊號出籠之後,我從香港返回美國一趟,目的在推廣這本新型雜誌,同時訪問幾位可能替我們譯稿的朋友。道經西雅圖的華盛頓大學,見到王靖獻(楊牧)和陳學霖兩位教授,我的舊友華大出版社總編輯Charles E. Cuningham,和該時僑居西雅圖的梁實秋先生。其間有機會拜見慕名已久的徐道鄰教授,在他的辦公室裡談了幾分鐘,談些甚麼至今已印象模糊,只記得未敢動問這位身材瘦削、文質彬彬的學者,關於「敵乎?友乎?」那篇文章的事。……
原來「七七」抗戰的前夕,大概更早在一九三六年西安事變之前,天津《國聞週報》刊登了這篇檢討中日關係頗有份量的文章,哄傳一時,引起輿論界廣泛的討論和爭議。後來小道消息還有一個說法,說以筆名發表的「敵乎?友乎?」一文,作者是徐道鄰,而該文其實是當時最高當局授意所作。
是耶?非耶?我那時已在海外,無從得知。可是後來歷史的發展,對「敵乎?友敵?」這個題目所提出的問題,終於給了一個清楚的答案。
蓋提斯堡演詞 喬志高譯文
八十又七年以前,我們的祖先在此大陸建立一個新的國家,孕育於自由,致力於凡人生而平等的理念。
今天在這偉大的內戰中,我們要考驗此一國家,及任何篤信自由、追求平等的國家,能否維持永久。現在我們齊集這偉大的戰場上。我們此來目的,在奉獻戰場的一部,給予為國捐軀的戰士,讓他們做為最後安息之所。這乃是我們必作的任務、應盡的責任。
但是,廣義的說,我們無法授予──無法奉獻──更無法使這裡成為神聖的土地。在此奮鬥的英勇戰士,無論陣亡或是生還,早已付出遠比我們微薄的能力所能增減的奉獻。世人不會注意也不會記取我們此地的言詞,可是世人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在此地所作所為。我們一息尚存,只有在此獻身於他們鞠躬盡瘁而尚未完成的勳業。我們責無旁貸,只有在此獻身於當前這份偉大的志業──肩起光榮的死難戰士精誠愛國所未能實現的目標──應許所有的亡魂並未作無謂的犧牲─促使我們國家,在上帝保佑下,享受自由的新生──保證民有、民治、民享的政府,與世長存。
阿伯拉罕.林肯
一八六三年十一月十九日
2003/8/19
(作者喬志高,原名高克毅,生於美國,長於中國,其後長期在美擔任報人,中英文俱佳,著譯有《美語錄》、《大亨小傳》等,雖年壽已逾九十二,仍持續創作不懈,本文與香港明報月刊同步刊登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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